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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核實中..2009-09-09 13:49:34 來源:中國當代藝術網(wǎng)
理解是人們?nèi)粘I钪袔缀趺繒r每刻都遇到的問題。理解也是每時每刻人們所尋求和渴望的。套用一句很時髦的廣告詞:如果沒有理解,世界將會怎樣?
人們尋求理解的方法是多種多樣的,但總起來說,理解主要發(fā)生在兩個領域中。一是人們?nèi)粘5慕煌顒?,包括政治、?jīng)濟、軍事、藝術、文化、宗教等等活動;第二是面對文本的閱讀活動。然而,無論是日常交往,還是文本閱讀,為什么有些問題我們總是不能理解?這里面不僅僅存在知識上的問題。另外,在我們認為理解的事物或事件中,我們真正理解了多少?是否存在100%的理解?我們不能說馬戲中演員指揮猴子、大象、獅子、老虎作出各種姿態(tài)和動作,于是就存在理解。但是,我們是否能認為這完全不是一種理解呢?我們?nèi)祟愔g的理解與此有類似之處嗎?
日常交往是人們最直接的生存活動。應該說,一般日常交往中理解的現(xiàn)象和不理解的現(xiàn)象同時交錯并存。很多我們認為已經(jīng)理解的事物中仍然有不同的理解。這其中,大量的理解的障礙主要不是知識的問題,而是其他的因素,例如宗教、文化以及歷史的原因等。2000年在中國大陸很火暴的電影《刮痧》,就是從旅美華人與美國當?shù)厝酥g的誤解或不理解現(xiàn)象,反映了中西方文化的差異。但是,從華人對待西方的文化和習慣的態(tài)度與西方人對待中國文化和習慣的態(tài)度的反差中,我們又看到歷史和現(xiàn)實中的政治、經(jīng)濟和軍事等因素。就是普通的自我與他人之間,也不可能達到徹底的理解。中國人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知音難覓”,魯迅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連孔夫子也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及西方人(薩特)所謂的“他人即地獄”等等,正揭示了人們徹底理解之間的這條鴻溝。這些不同的理解或不能理解,嚴重的,常常是歷史上一些沖突和戰(zhàn)爭的根源。當前的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以及阿拉伯的戰(zhàn)爭,還有前南斯拉夫各國之間的戰(zhàn)爭,其實質(zhì)是宗教和文化的沖突,也就是說,在根本上也涉及到理解的問題。
文本的理解首先涉及到知識。比如,大多數(shù)人對于少數(shù)科學家們的專業(yè)書籍和論文是讀不懂的。這是因為我們不具備這些領域的知識。人文和社會科學也是如此,在哲學、歷史、經(jīng)濟、法律甚至文學(尤其是古典文學)等領域中,我們同樣需要具備一些專業(yè)知識,才能夠進行有效的閱讀和理解。比如,今天我們讀《論語》,首先遭遇的是文字的意義問題;其次,是歷史的知識。顏回、子路、子貢為何許人?當時中國歷史是一種什么狀況?這里還必須包括對孔子本人的歷史知識。但是,最關鍵的是孔子說話的本意是什么?歷代不同的解釋中誰最正確?或者說,有沒有最終的解釋?最后,就是我們現(xiàn)在閱讀的意義問題?!墩撜Z》對于我們今天有什么意義?這倒是文本閱讀的真正意義之所在。所有這一切,應該說都是對《論語》的本義或真義的理解的一種追求。而這種對文本真義的追求,與此時此刻的我讀《論語》的感受和理解,還有另一種本質(zhì)的區(qū)別。
例如,《論語·學而》:“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從文字上說,歷代對此的注解大同小異。朱熹注曰:“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飾于外,務以悅人,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也。”(《四書章句集注》)今人李澤厚則譯為:“孔子說,花言巧語,虛顏假色,這是很少有仁愛的。”(《論語今讀》)總之,“巧言令色”的人,與“仁”是比較遠的。但是,具體說來,“仁”是什么呢?這里當然涉及到對孔子思想“仁”的解釋問題。因此又必須根據(jù)對孔子思想整體的理解,才能夠進行對這一句話的解釋??鬃诱f過:“仁者愛人。”還說過:“克己復禮為仁。”怎樣對孔子的“仁”進行解釋,是個很復雜的學術問題。迄今關于孔子“仁”的思想就有眾多不同的解釋,而每個學者在對孔子思想進行分析和研究時,都不可避免地打上他個人的烙印。他的觀點和思想與他本人的經(jīng)歷以及當下的生存狀態(tài)是密不可分的。例如,漢代的鄭玄,魏晉的何晏,六朝的皇侃,宋代朱熹等古代學者對孔子的理解就很不相同;現(xiàn)代學者與古代學者之間對孔子的理解差異更大;而中國學者與西方漢學家對孔子的理解更有著不同的文化視角。這里面有各種因素的影響。可以說,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歷史和文化,精神和物質(zhì),個人和社群,等等因素,都在這一句話的理解和解釋上匯聚。我們這一代人在對這句話的理解中,自然會聯(lián)想到五四時期的“打倒孔家店”的口號,文化革命中的批林批孔,當前的中西文化格局,甚至還有國際戰(zhàn)略、環(huán)保和世界未來等等。所以,從根本上來說,所謂純粹的學術研究是不存在的。
那么,這里面是否有一個正確的理解,或者說是真理性的理解呢?如果有這樣的真理性的理解,標準是什么?回到作者本人的原義是否就是唯一的標準?即使是這樣,我們也不可能讓兩千多年前的孔夫子起死回生,進行解釋。而且,即使他自己能夠解釋,就一定是那句話最可靠、最好、最終的真義嗎?
此外,還有另一個閱讀角度,即不從學術角度,而是從現(xiàn)實實際生活的角度去閱讀。那么,在對于這段話的理解上,大致有兩種類型。一種是世俗型的理解,即認為孔子之言只是教條而已,在現(xiàn)實生活中是無論如何行不通的。因為面對領導和上級,如果不能察言觀色,巧言應對,是不會得到賞識和重用的。故把孔子之言理解為書生之言;而另一種則是理想型的理解,認為孔子所確立的倫理道德,應是人類社會的共同原則。違背這種原則,社會將會混亂,因此每個人都會得到懲罰。從個人立場來說,人有人格,仁愛應為立身之本?;谶@種理解,故能對孔子之言能身體力行。這里對于文本,應當說是一種涉及到價值觀和世界觀的解讀和理解。這種理解就決不僅僅是一般文本意義的解讀,而是在一種生存意義上的解讀。
一般說來,人們在自然科學理論中所尋求的,是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和改造的規(guī)律;在政治、經(jīng)濟、軍事、法律、歷史等文本中,是探索人類社會生活發(fā)展的法則;而在哲學、文學藝術、宗教等文本中,人們是追求一種精神生活的需求。但無論是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以及人文科學,都是人們現(xiàn)實生活的需要,從根本上說,都是人類生存的需要。這只是人們對于文本意義理解的一個方面;而當下的此時此刻的人,在解讀這些文本中,還有著一種與個人生存狀態(tài)以及方式密切相關的意義。例如,為什么有些人愿意學理科而有些人愿意學文科?為什么有些人想學藝術而有些人想學歷史?為什么讀了博士學位有些人去進行科學或學術研究而有些人去做生意?這些“為什么”都與正在解讀的文本相關,但又不可能是文本字面的直接意義所在。
我們的生存狀況本身就是對世界、對人生、對生命的一種理解。這就是海德格爾所說的理解的本質(zhì)是作為“緣在”(Dasein)的人對存在的理解,因而理解就是“緣在”的存在方式本身,而不是一種認識方式的思想的本真意義。因此,當我們真正面對理解問題時,就不能僅僅討論某種文本的理解問題,包括認知上的問題和歷史文化的問題,還要討論最根本的理解問題,即與人們當下的生存、生活密切相關的理解問題。當然,所有的理解問題,包括我們當下生存活動的理解問題,又在文本的理解活動中得到不同程度的反映。人們對各種文本的閱讀和理解,在這個意義上,與日常交往活動中對生存或生活意義的直接性,有著本質(zhì)的相通??梢哉f任何文本的解讀最終也是與現(xiàn)實的生活相關的。
因此,理解的困難不僅是個知識和能力的問題,還在于知識與人生體驗這兩個不同而又相關的維度如何在理解的活動中展開,在于認識到我們在怎樣的條件下能夠達到理解。可見,理解是人類生存的一種必需的方式,也是人類生存的一種困境。
那么,我們能否達到對意義的最終的理解?就是說,真正的理解可能嗎?如何可能?當我們從對一種文本的意義的理解,深入到這種文本的意義本身的存在狀態(tài)時,關于文本的理解就不是一個方法論的問題,理解的問題在這里就成為一個哲學的問題。這里最根本的還是涉及到真義——也可以說是真理的問題。這可以說正是當代西方哲學詮釋學所面對和要解決的問題。
西方的詮釋學(Hermeneutics)有著遠久的歷史和傳統(tǒng)。傳統(tǒng)的詮釋學主要是關于《圣經(jīng)》和法律問題的解釋的學問。在狄爾泰以前,這種詮釋學還僅僅是一種方法。就像中國古代的文字訓詁等學問一樣,主要面對的問題是文字的意義考辯和文本閱讀的理解。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以及大量后期著作,對于這種傳統(tǒng)的詮釋學進行了根本的改造。他認為理解問題的核心不是“存在如何理解”,而是“理解如何存在”。理解的本質(zhì)是作為“緣在”的人對存在的理解,因而理解就是“緣在”的存在方式本身,而不是一種認識方式。這就奠定了哲學詮釋學的基礎。在這個基礎上,伽達默爾的《真理與方法》則由本文的理解入手,進一步討論了意義與歷史、世界、語言的關系,從而完成了哲學詮釋學的最后建構。
伽達默爾聲稱他所要探討的是“所有理解方式所共有的東西”。他認為理解不是主體對于本文的一次性讀解行為,而是一個“事物本身”和我們的前判斷或偏見之間的無窮“游戲”過程。因為本文與理解者的歷史間距是無法消除的,所以,“理解本身表明自己是一個事件”。本文的意義因此具有無限的可能性。當本文的意義和理解者一起處于不斷生成的運動過程中時,就構成了“效果歷史”,即理解者和本文相互作用中所產(chǎn)生的歷史的真實和歷史理解的真實。這種“效果歷史”就是理解的本質(zhì)。伽達默爾說:“一種正當?shù)脑忈寣W必須在理解本身中顯示出歷史的有效性。”一切歷史觀察都應以對“效果歷史”的有意識反思為基礎。
正是基于此,伽達默爾詮釋學所尋求的并不是對終極真理和意義確定性的解決和認定,而恰恰相反,他認為在理解中,問題的真正要害和本質(zhì),則是其不確定性。理解始終是一個對話和交流,是一種不斷的探求和詢問。“每一說話者與其同伴進行對話的內(nèi)在無限性,是永遠不會窮竭的。這就是詮釋學的基本維度。”對于意義的無窮探索,實際上就是對于人類自身生活和生命價值和意義的無窮探索。理解就是人類對于自身的一種超越。
伽達默爾詮釋學的這一核心觀念,打破了對于本文意義進行原初還原的幻想,從根本上動搖了意義最終確定性的依據(jù),消除了對于本文解讀一勞永逸的追求的心理和觀念,這就宣告了傳統(tǒng)觀念中對于歷史終極真理追求的不可能。這種具有原創(chuàng)性的哲學觀念,從根本上展示了人們對于歷史、世界和社會人生進行理解的另一視域和維度,揭示出了世界歷史和人們當下的生存意義,因此,在當代西方學術界和思想界產(chǎn)生了強烈的震蕩,對于哲學、歷史學、文學、美學、法學、宗教神學、語言學、思想史甚至自然科學都發(fā)生了革命性的影響。并給我們當下的生存和生活,提供另外一個不同的視角。
來源:網(wǎng)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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