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玉良
國家一級美術師,滿族,黑龍江人,曾任深圳大學藝術學院教授。在國際上舉辦個人畫展50余次。多次獲國內外大獎,走遍30多個國家,講學、交流,傳播民族文化。他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異軍突起的一位重要藝術家,以“無常規”的藝術創作理念,達到了藝術創作的高峰。
在深圳大學當了幾年老師,2006年趁創作北京奧運會組委會官方禮品“國娃”之機前往北京,日前,特立獨行的藝術家關玉良又回來了。在第三屆深圳國際藝術博覽會上,“中國牛——關玉良當代水墨專題特展”近百幅作品在博覽會中心地帶展出。
絡腮胡,茶色眼鏡,干練的小馬甲,關玉良有很高的辨識度。晶報記者在展會現場對他進行了專訪,訪談中的關玉良率性、親切、自然,與外界傳言大不相同。
“中國牛”寓意雄性的民族精神
記者:前幾屆深圳藝博會您都沒來,這次為何選擇參展?
關玉良:人總是活在一種記憶里,我在深圳生活了十多年,此次回深圳來展覽也算是對我的各種“粉絲”的回報吧。這些作品主要是今年創作的,作品如何,就任由大家評說了。
記者:這次展覽的主題是“中國牛”,它有什么符號指代?
關玉良:牛寓意雄性,膨脹的精神和力量。我希望這種力量,能深入我們祖國的肌體。我們的祖國曾處于半衰弱狀態多年,就像吃了藥一樣犯暈。我們一直仰著臉,也習慣看西方的臉色。我們的民族漢奸太多、太監太多,太不自信。我們要相信,我們可以與西方平等對話。
記者:為什么今年想做這個“中國牛”的主題?還是醞釀了多年?
關玉良:你看,現在多少人活在欲望中,活在貪腐里,我希望這個社會能更清潔些,有男人味些。我希望男人像男人,女人像女人。
記者:您當初為什么來深圳?
關玉良:這與搞藝術人的心性有關,我是帶著強烈的好奇心來的。深圳是改革開放前沿,中國夢一樣的地方,我想我在這里能活下去嗎?我是帶著探討、發現的心態來的。我的這種心態引起了深圳大學的注意,于是就來了,做了一些年的老師。但是,每天我都如坐針氈,怕教不了。我看到很多人活在關系里,很痛苦。我怕我多待一天,會多誤導學生一天。
記者:所以,您不愛“混圈子”?
關玉良:我也是俗人,也愛吃喝玩樂,但萬事皆有度。沒有錯誤的事,只有錯誤的人。中國人喜歡聽空話,相互奉承,講的十句有兩句是真的都難。在這樣一個環境,這樣一個職業上,我不能占著位置不干活。借2006年做奧運會的“國娃”之機,我打算走人。
記者:您離開了,像陳丹青一樣?
關玉良:其實,我沒有向學校請辭,就是不回去上課。我希望能活得更真實,不要太虛假。我找了一個相對自由的地方,釋放自己能量,不傷害民族和社會。
記者:您選擇了北京?
關玉良:回北京只是因為一個契機。我的生存能力極強,我相信只要有土壤,我就能存活。
讀懂人,才能讀懂作品
記者:就像您的作品,充滿原始的生命力和質樸感。您的畫中有一些中國神話的題材,您是有此情結還是別有寓意?
關玉良:你看到的鐘馗這些畫,其實是種調侃。他們的眼神、動作是對當下人的嘲諷,批判以及某種暗示。我很少找評論家,因為他們對你的人都了解不多,如何理解你的作品。一個好的評論家,一定能與作者心照不宣地互動,能達到某種默契。
記者:讀懂人,才能讀懂作品。
關玉良:是的,要先讀懂人,才能明白技法、筆法。人與人之間為何有隔閡,就算夫妻之間,能讀懂對方60%就不錯了。真正能讀懂對方的寥寥無幾。人就是一件作品,讀懂人,才能讀懂作品。
記者:您很高產,看這次展覽這么多作品大多都是您今年創作的。
關玉良:不要威脅我。中國人看一個人時,會從各個角度找理由去解讀。畢加索一生畫了四萬兩千多幅畫,如果他一歲時畫,他每天畫多少?我們中國的畫家,尤其改革開放三十年以來,很多畫家都把時間精力花在陪領導、商人身上。
記者:于是您想盡辦法排除一切可能的干擾,安心創作?
關玉良:我有一套排除領導對我干擾的方法。不過,一旦我教學生,就能讓學生離不開我。一旦為師,就要認真負責。
記者:您從平面藝術又跨界到做空間藝術,您的藝術領域有無側重點?
關玉良:有側重點就有目的。藝術創作應該沒有目的,自由自在釋放自己的狀態。好的藝術家會有藍色、灰色各色時期,隨著年歲的增長,認知度,心理都會改變。通常,藝術家會被人當成工匠看。工匠是一生不變的,他們分工清楚,專注工藝。而藝術家的靈魂始終在波動,技法要跟隨藝術家的心走。有人畫一輩子的牡丹,山水,我一周畫同一個題材的畫,都會瘋掉。
記者:您一直強調,藝術家要有社會責任感。
關玉良:你知道現在有多少藝術家嗎?大家都在想當藝術家,如今大師遍地是,自己騙自己。前段時間我還看到一則新聞,一群藝術家穿著長袍馬褂集體拜師,對傳統文化如此斷章取義,真是可悲。
記者:那出路何在?
關玉良:加強修為。中國人太貧乏,不富有,不自信。始終在包裝里活,左一層右一層包得嚴嚴實實。
將來可能會把畫都送給大家
記者:每年您給藝術市場釋放的畫很少,是出于什么考慮?
關玉良:說我在三界之外也可以。我可以賣畫,也可以不賣畫,很多畫都在家存著。哪一天,到了像《春天里》唱到的那一天,我可能將畫都送給大家。人生不過如此,沒有偉大浩渺之說,只求活得自在。現在做展覽,是可有名有錢有利,但不是我,我可以“逍遙法外”。
記者:您比較孤獨?
關玉良:人若沒有一點孤獨心,充其量成為一個笑料,易隨波逐流。很多人活在別人的靈魂和記憶里,我有自己對人生的解讀方式。
記者:有些藝術家認為,深圳不是一個適合做當代藝術的地方。您怎么看?
關玉良:他們沒有理解透當代藝術是什么,總認為當代藝術一定是反社會的,讓人看不懂的。中國很多藝術家外包裝很好,與領導、商人關系好,但缺少歷練和自修。讀書讀得少,沒深度、厚度。
記者:您覺得當代藝術是什么?
關玉良:是當代的一種語境,關注人當下活著的狀態,當下人的孤獨和空虛。當下人活在銅臭里,還是沙漠里,以及為什么會這樣。
記者:可不可以理解為,當代藝術的特點是具有批判性或反思?
關玉良:準確說,是反思。
拒絕標簽,笑看“中國畢加索”美譽
記者:藝術總是與老百姓有距離感。
關玉良:我在北京同樣被問到過類似的問題,他們問的是如何更“接地氣”。藝術有群眾藝術,有高雅藝術。郎朗彈鋼琴有幾人聽得懂,但這么多人關注他,是因為他去了白宮。畢加索離中國百姓不是更遠?為什么他的作品一來,就全民瘋狂似的。因為行政部門,大肆放大了。我們只是信服別人說他好與不好,沒用自己的眼睛和心靈去洞察。我在央視的解釋是,大眾文化需要人看得懂,但如果所有事物都接地氣,兩彈一星怎么上天? 藝術需要精英化的創作,告訴百姓沒見過的,為他們解讀、升華。我們這個民族就是因為太“接地氣了”,所以才這么多人貪腐。
記者:您成名很早,業界稱您為“中國的畢加索”,您怎么看?
關玉良:這是媒體的一種解讀方式,擔心別人看不懂。我以前畫的是很抽象。國人看不懂,無法解讀,要找一個立得住的旁證,告訴別人他如何畫畫。
記者:您不太接受這種標簽化的說法?
關玉良:不太接受,但也只能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