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忠翔的版畫,他的作品大氣簡潔、輕松明快,充滿詩意和樂感,好些作品像一曲曲優美的樂章向我們展示出生活與自然的美感,并流露出藝術家對生命的感悟與對宇宙的關注。而“雪山夢”、“天界”、“高處不勝寒”、“遠山在呼喚”這樣的作品則又像氣勢磅礴的交響曲,他們使世界變得更莊嚴,更震撼人心,更輝煌。凡是見過他作品的人總會留下深刻的印象:王琦先生在“刻在木板上的抒情詩”一文中稱他的作品為“刻在木板上的抒情詩”,并指出“這種風格既是中國的、又是現代的”。古元先生對他作品的題辭是:“山河異彩,刀筆新輝。”彥涌先生則以“濃郁的生活氣息,出色的藝術才華”對畫家的藝術作了高度概括。面對李樺先生題的“秘境之夢”,力群先生題的“沒有探索就沒有創新”,使我悟出更多的道理。我無力對他的藝術作多的評價,只想把這位藝術家創作以外的點滴介紹給朋友們。
忠翔祖籍重慶巴縣,他出生于雨城雅安,少年時代卻在成都度過。他在云南念的大學,最后定居在云南這片神奇、富繞、美麗的土地,這一呆就是四十余年。他的夫人是云南人,他的兒子也成了云南人,連他的藝術也屬于了云之南。這四十年所經歷的風風雨雨他不愿再去追憶,他滿腔熱忱關注的是把最寶貴的光陰用于對云南這片熱土的謳歌。每每談到刨作,他總是興奮不己,他刨作的題材也總是同繞著云南的歷史、風俗、自然,仿佛他就是云南這片土地的種子,只有在這片沃土上他才能生存,才能開花、結果。他喜讀歷史,酷愛文學,獻身藝術,正是這三大元素構成了他的人生理念,因而他生活充實又富有激情。與他談話,與他相交,你總會被他真誠與平和所感染,他不愿介入事俗的紛爭,他喜歡面對陽光,用真情去擁抱生活。我讀過他的一篇散文,《最后凈土的朝覲》——西藏行旅散記,這是他和一群藝術家體驗生活的記錄,他寫到:“作為畫家,我喜歡旅行。喜歡去看沒有被人的刨造物破壞摧殘過的自然山川;也喜歡去看沒有被后人加工修飾過的歷史文化遺跡。”當他親自穿越了川藏公路南線“沿雅魯藏布江大河谷東行,穿越橫斷山脈的造中,那雄渾超然,大氣磅礴,富于力度與深沉內涵的陽剛之美震撼了我的心靈,乃至改變了我對藝術的審美追求與畫風。”面對大自然的壯美,藝術家甚至渴望在“這最后凈土的朝覲將一步一叩地進行下去,直到爬不動山那天。”并在走不動的時光依舊“柱著記憶的拐杖,繼續神游。”這也是無言的大美。透過這些文字,我們不難看出藝術家對生命的態度。
為了豐富刨作,積累經驗,畫家不斷深入生活收集素材,在生活中吸取養份,正因為源于生活,他的作品始終充滿勃勃生機,洋溢著生命的氣息,像《山野》、《秋實》、《高原集市》、《月光曲》、《紅河谷》等作品便是對生活與自然的寫照,因而他的每一幅作品都有一段經歷,都有一個故事,在他的美術日記中便記錄著這些有趣而生動的經歷。我看過他的筆記,這是文字、速寫、色彩小稿構成的圖典,也是藝術家的心血,要是把這些心路歷程印成書,一定會給我們更多的啟迪。然而畫家也不是圣人,有一段時間,忠翔也陷入了創作的困惑,有人認為他的作品太過傳統,甚至保守,缺少現當代意識,難以與國際對話。什么是新潮?什么是現當代意識?忠祥不解,盡管他明白他的藝術之路是民族大道,但他也只是一介書生,面對畫壇的萌動,面對眾多媒體的鼓吹,他也陷入了新的反思,可他找不到答案。于是執著的藝術家抱著這些疑問一步步走出了國門。前后他花了十余年的時間,先后訪問了美國、法國、日本、意大利、德國、加拿大、瑞典、瑞士、澳大利亞、捷克、保加利亞、秘魯、立陶宛、特立尼達多巴哥等國家以及香港、澳門等地區,參觀了無數世界頂級美術館、博物館,并與各藝術團體和藝術家廣泛進行學術交流,在大開眼界的同時,他把東方藝術,特別是獨具風格的中國版畫帶給了世界,他先后在海內舉辦過數十次個人畫展,出乎意料的是這些被認為是頗具傳統思潮的作品卻無一例外地受到了廣泛的好評,并為中國版畫贏得極大的榮譽。看來,“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這話真有道理。而越是新潮的,也許便越是短暫的。藝術好像從來便沒有先進與落后之分。而我們能評判藝術的標準大概也只習慣用美丑來定位,好象只有“真、善、美”才是永恒。在這以后,忠翔的創作熱情越發高漲,不僅年年有新作面世,而且佳作不斷。近幾年來,他先后又創作了《月牙》、《銀狐》、《殘雪》、《老屋》、《生命之樹》、《冬天的童話》、《冰雪交響》、《在遙遠的地方》、《綠的回憶》等一批力作,這些作品在藝術上一反過去纖巧柔弱的畫風,盡力用單純、豐厚、力度、概括的版畫語匯去表現“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具象與抽象,偶然與必然,力量感與細微感的自然融正,使簡約的構成涌蓄著深層的精神意蘊,”被公認為是詩情之作。當然說是“詩情”,其實并不完善,因為這些作品不僅充滿了詩意,而且還充滿了音樂性,帶給人妙不可言的美感。讀這些作品,讓人既享受到大自然的純靜之美,又讓心靈再次陶醉在樸素與和諧的追求之中,我甚至極難把這洋溢著生活氣息與青春律動的作品與安靜而平和的藝術家本人聯系起來。忠翔像是一部充滿濃郁東方韻律的書,讓人新奇、迷戀而又興奮不已,大概正是這些原因吸引我走近藝術家,并試圖更深一層地觸摸藝術家的心靈。可惜,相識數年,能在一起的時間太少,彼此有限而又有距離的接觸總讓人像是霧里看花…
今春,為了出刊《東方版畫》云南青年版畫家專輯,我專程去昆明拜訪忠翔先生,并借此機會住在他家,終于對他的家庭和他的藝術有了多一些的了解。
他的新家,在昆明郊外西山足下車家壁一個彝族村落中,這里古時被稱為赤甲,充滿了傳奇色彩,如今依舊是彝族同胞的家園。忠翔先生的夫人是這個村子里的人,也是彝族,是一位熱情、直率、好客又善于持家的賢內助。她五十歲學外語,學駕車,均獲得成功,僅此一點便讓我贊嘆不已,忠翔雖未當面夸她,但從他含蓄的眼光中卻計人看出了無言的欣賞。畫家的兒子曾在澳洲求學,學習的是博物館設計專業,畢業后仍回到云南故鄉效力,現在也是事業有成了。
照忠翔的話說,家庭和睦安定,自己也是人到中年。除了無法推脫的社會活動外,大部分時間都投入到藝術創作之中,因為時間越來越寶貴,再不抓緊機會去實現昔日的夢,恐怕今生便會留下許多遺憾了。忠翔的生活十分簡樸,除了畫畫便是讀書,看各種各樣的書,有藝術類的,有歷史的,有自然科學、哲學的,還有一些娛樂性的,他覺得讀書不僅增加知識,更可以獲得心靈的快樂,這是文化人的精神家園,是藝術家不可忽視的日課。
他同時熱愛音樂,他覺得欣賞音樂能培養美好的情操,可咀摧發靈感,可咀豐富心智和提升藝術家的內在氣質…當然他更愛旅行,他始終堅持“畫家要走萬里路”,去認識生活,認識世界。他常告誡自己:“既要敢于開放自己,投身于現代藝術的漩渦與浪潮中,接受不斷涌來的新思想、新觀念、新技巧,不斷變化與更新;又要善于封閉自己,周守保存只屬于自己的獨特的、富于個性的追求與刨造。否則,就會像在激流中的石頭,經長久的沖刷,而成為一顆磨圓的卵石,失去了自己的棱角。”讀到畫家的這段心聲,讓我們更深一層地對忠翔的藝術和追求有了更多的了解。其實,我們也常常在尋覓“凈土”,在向著完美的境界“朝圣”,然而我們常常又忘卻了對自身的凈化,甚至長久地停留在空泛的渴望之中,如果我們也能像忠翔一樣“希望通過對本土與傳統的重新審視,對地球村現狀與前景的關注,思索更具哲理性、永恒性和人類共性的命題,”胸中裝著一顆向往“凈土”上下求索的心靈,那么凈土真的并不遙遠,藝術也才會達到自然與永恒。這是美的追求、美的事業、美的延續。大概這也是忠翔熱愛云之南的理由和向往。
愿與忠翔先生一道去求索,重新構筑心靈深處的“凈土”。
2004年2月于云南羅平菜花初黃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