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涼山是不毛之地,除了荒涼便是貧瘠;又有人說,涼山像一團火,充滿了愛的激情。說荒涼的,興許是真正爬過那些艱辛而又恒古的群山,甚至還被那干裂的土地所冷漠。
說這里充滿了愛,也許是他真正和鷹的兒女一道經歷了紅土地的風雨,圍過火塘…
我也去過涼山,并且不止一次。可我卻不知道該怎樣來述說這片土地。而在心靈深處卻是強烈地感受到了這片土地的深沉、古老、博大與蒼涼。這里不僅有苦澀的淚,更多有歡樂的歌!
彝族作家吉狄馬加說得好:“只有通過血和淚的交融,只有經歷過愛和夢的纏繞,一個古老而神秘的民族才會將它偉大而崇高的心靈世界向你開放…
曾經有許多藝術家,踏著“苦行僧”的足跡來到涼山,來到這廣袤的紅土地,來尋找新的靈感與刺激,并試圖以博愛與同情的目光來表達神人支呷魯后裔的生活。可令人驚奇的是,大多數人失敗了。他們沒有能真正理解這歌唱太陽與崇尚火的民族所特有的寬闊情懷,沒有領悟到這片土地所包含的摯愛。因而,能留下的傳世之作,幾乎是寥寥又寥寥。
盡管如此,卻依舊有人廿年如一日在畫涼山,在畫涼山的后代。這人,就是國畫家何昌林。
提起昌林,美術國內的人大都認識,此君作了十多年的美術編輯,也勤勤懇懇地為藝術家作了十多年的嫁衣。可要說到他的中國畫,特別是重彩工筆,恐怕知道的人便不多了。他沒有舉辦過畫展,也沒有出過自己的作品集,甚至也很少以作品示人。他只是無聲無息地耕耘,用心靈去接近涼山,用自己的畫筆實實在在地參與彝族兄弟的生活。正如他自己所說:“我過去畫彝族,現在畫,將來還畫,彝鄉舊情難割。”為什么,因為“我熟悉這個民族的歷史、文化;我和他們烤過一塘火,喝過一碗酒……”也正因為如此,昌林才從彝族的生活中發現了那么多的美、真誠的美,并且觸摸到大涼山的魂靈!于是他把一個民族對土地、河流、星辰、巖石的情感溶入了他的創作。
這些洋溢著樸素情懷又充滿了現實意義的重彩畫,給人以無數的美感: 《傍晚》,夕陽如金。那最后的一縷紅光,淡淡地照著那古樸而蒼涼的土墻,沒有喧囂,甚至沒有一絲風,只有身著紅衣的彝家女背水而過,像一抹流霞,點綴著落目前的生機。
《薄暮月》,是一首詩,一首樸素無華的詩。畫家用細膩而又含蓄的多情之筆,記錄了山里人的真愛;牧羊人阿呷和牧牛的阿依在一彎新月下無語地凝視,用心靈對話,這無言的依戀勝過了千古絕唱,那滋味真真是清醇似香茗,濃烈勝老酒……
《山寨的夜》,卻是靜悄悄的。還是那些用石塊和黃土堆砌成的屋宇,還是那些古老的樹,可在畫家渲染的月光下卻顯得神秘起來,那構成、那組臺,把恒古與現實重疊成一個迷離的夢-
《節日的午餐》、《平崗細草》、《暖冬》、《口弦》又以無比優美與浪漫的筆觸為我們展示了“涼山風情”中最動人的情結。而《揀松果》、《磨玉米》、《捻線》、《煮茶》等以勞動為主要場景的生動刻劃,都再次使人更深地貼近了彝族同胞的生活。難怪人們說昌林筆下的人和物,都充滿了靈性。是啊,那《祖先的門廊》、《紅柜子》、《索瑪花》、《紅土地》無時無刻不牽動著他多情的心。難匿他渴求今生今世能靜靜地,一筆一筆地畫下去,把自己的愛與眷戀溶入這蒼涼而又博大的紅土地……
同行們都說,只有全身心地投入,才能心靈相通,才能找到準確的藝術語言,才能不為技巧所羈絆,最后也才能真正做到出入自然。我,堅信這一點。
大約,也正因為如此,我讀昌林的畫,才深深地受到了感動。
甲戌早春于《聽雨樓》西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