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總看到古畫上懷素書蕉的情節,不知道這個唐朝和尚為什么愛在芭蕉葉子上寫字?只覺得有趣罷了。
如今搞了幾十年的書畫,對古人在學習中節約用紙的精神有了逐步的理解。
在芭蕉葉上寫字決不是為了好玩,或是如今的為了媒體的關注而行的“作秀”。實在是那個年月太缺紙了。一篇“三都賦”大字抄來抄去于是便“洛陽紙貴”了。別說是古代了,就說六、七十年代,我們這些書畫愛好者,為了練字什么紙沒用過? 我們普遍用的是廢報紙,即便宜又可以兩面用。那時買最便宜的臭墨汁,對上涼水(淡淡的能看見就行,太濃了即臭味便也受不了)。再好一點的紙便是大字報紙(粗糙的包裝紙,文革時期用它抄大字報)。用毛邊紙和元書紙練字那是非常奢侈的事。非一般人能做到。世事總是怪,物質貧乏時精神往往很豐富。物質豐富了,精神便又缺了。故此我們還要學學古人。
懷素以草書名世,因其草故而快,非常耗紙。古人講練畫要“廢”畫三千。要是練字呢?要“廢”字三萬了。紙他是絕對用不起了,于是他便種了一萬多株芭蕉(估計當時的芭蕉很便宜),那他便可收獲幾萬張葉子,便可頂上幾萬張紙了。
“懷素書蕉”的畫上,往往都是畫著他扯著芭蕉葉在上面寫字。但我想,那具有蠟質而綠綠的蕉葉估計多么好的墨汁也寫不上字。他應該把葉子采下來曬干壓平才能好當紙用。不然的話一萬顆芭蕉樹都寫滿了字,隨風飄舞那可到了童話世界了。書上記載,懷素為了寫字用壞了很多毛筆頭(桿不換,換筆頭,也是一種節約的好方法),筆頭積多了(大概有幾萬)就挖個大坑把廢筆頭埋到坑里,起名叫“筆冢”。寫字除了紙筆以外,最不能缺的便是墨,據我推測,“一得閣”、“曹素功”(那時如果有的話)他是絕對用不起的,最好的辦法是采些石墨,搗碎摻點水便可是配得起那些干芭蕉葉了。
其實古人用樹葉寫字的不只懷素一人。唐代有個畫家鄭虔,畫與閻立本齊名,是杜甫的好朋友,此人不但畫好,學問也好。他善畫山水蟲魚。善寫草、隸。鄭虔練字很勤奮。常常寫的片紙無存。一個朋友隨便說起長安城南慈恩寺貯存有幾屋子肥大的柿葉。鄭虔聽后立刻找來一些柿葉,用筆一試感覺挺好,于是他便住到寺里,每天取一些柿葉來用。日久天長他把幾屋子柿葉用光了。練就了一手如“風送云收,霞催月上”的好書法。
在樹葉上還有一位元末的著名學者值得一提那便是陶宗儀。他在松江南村避亂時以教書為業,并從事耕讀。勞作、休息、讀書、吟詩。每有所感,或耳聞目睹的一些值得記下的事情便摘一些樹葉為紙做筆記,寫完便放進一個瓦甕里。待瓦翁裝滿后,便埋在樹下。日積月累,十年間竟然裝滿了十幾個瓦翁。后來經過整理,寫成了記錄許多書畫家軼聞的《南村輟耕錄》三十卷。
如今,若學古人采葉做書那便是浪漫的奢侈了。搭車去薊縣采葉的花費夠買不老少紙了。古人不可學,但古人精神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