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馬襄
張大千先生說:“畫家自身便認為是上帝,有創造萬物的特殊本領 。有人以為畫畫是很艱難的,又說要生來有繪畫的天才,我覺得不然。我以為只要自己有興趣,找到一條正路,又肯用功,自然而然就會成功的。從前的人說:“三分人事七分天”,這句話我卻極端反對。我以為應該反過來說:‘七分人事三分天’才對,就是說任你天分如何好,不用功是不行的”。
一文兄便是髯翁所言之“七分人事”者,一文早年曾在中央美院受業于可染先生及周思聰先生。“七分人事”體驗為多,先師智慧與衣缽皆有所獲,近年佳作頻出;其作品的智慧及藝術語言的表現力有所突破。當今畫界“大師四起”,官媒與自媒體皆為“標榜大軍”盲從所用,一文兄遠離盲從標榜之輩,悶聲學術體驗于傳統筆墨與新材料技法之間;兄之近作多以元書竹紙和水墨及丙烯嘗試,表現于水光接天之萬籟風貌,寸尺之間,氣象萬千,見筆見墨見意境,其中有石濤先賢筆意、亦有可染先生之墨韻和周思聰先生思想的滲透集成。
畫家應有創造萬物的本領。造化在手,不為萬物所驅,心中有了神仙境界,筆下便出一個神仙境界。這就是科學家所謂的“改造自然”,也是古人所說的“筆補造化天無功”。畫家可以在畫中去創造另一個天地,有時表現現實,有時不能現實,取舍之間的決策,全憑自己思想解決。白石先生說:“作畫當在似與不似之間”。作畫即不應求其太像,也不應故意求其不像。求像,不如攝影,不像,何以畫之?所以一定要在像與不像之間得到超物天趣,方可算是藝術之作。古人所謂遺貌取神,實際等于在說筆下天地當為識者自然辨到的體驗真美。真美,當然不是單指物界的形態,而是要悟到物界的神韻。東坡先生評王摩詰:“畫中有詩,詩中有畫”便是此意。如若尋此境界就要意在筆先,心靈一觸筆墨,表露于紙上萬千。作畫“要形成于未畫之前,神留于既畫之后”。作畫者要用自己的靈感與思想進行創作,入畫時保持不變古人先賢的原理,出畫時而得其神韻,即有古意又不落俗套,這才是中國畫藝術的創作表現之態。大千先生、海霞何老、可染先生等都是這方面體驗的前輩賢者。一個成功的畫家,畫技能達畫境之時,也就沒有固定的畫法能夠拘束他,限制他了。所謂“俯拾萬物,從心所欲”者便是如此。
八十年代初,江蘇的李小山先生曾在《江蘇畫刊》上發表文章說:“中國畫已經日暮西山……”,那時文革剛剛結束,莫說什么中國畫了,百廢待興時期,令他們失望也很正常。而一文兄今天面世的作品似一輪紅日噴薄而出,足以令其輩耳目一新眼界大開了,我們期待著一文兄會有更多的佳作問世,傳播慧享于人間天籟。
丙申秋白露后五日馬襄識于澄懷堂
徐一文簡介:
徐洪文,亦名一文,著名畫家和詩人。1985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在校受到李可染,黃潤華,周思聰,盧沉,張立辰,郭怡宗,賈又福等老師指導。現為北京理工大學設計藝術學院教授、藝術碩士生導師、中華詩詞協會會員。
實者慧
文/一文
上世紀70年代末我17、8歲,平生第一次見到了大師李可染先生。記得那天陽光很好,新聞電影制片廠的馮玉林先生答應了我多次的請求攜我去師牛堂拜見大師李可染先生。
師牛堂坐落在京西三里河的一個小區里,我隨著馮玉林先生走進它時心情有些忐忑。雙開的畫室門打開時大師站在靠窗一邊的簡易沙發旁向我們問好,后來我聽說大師那時的腳不好有很大的問題行動不方便,手術前后我記不得了。馮先生是大師的老朋友所以比較隨意地靠著畫案坐在了大師對面,把我讓到了大師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我和大師之間有一個不大的茶幾,象那時所有條件相對好點的家庭一樣,簡易茶幾上鋪著一塊白色的繡花襯布,上面壓著一塊玻璃板,透過玻璃板干凈的襯布上隱隱的有些茶漬。因為是南房有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玻璃板上,折射到了我的臉暖暖的;大師面帶微紅的臉也是暖暖的。師牛堂簡易、樸素、潔凈,畫案子很大,(用兩個架子支著一大塊板子)可能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大的畫案吧。鄒先生給我們倒了水,溫和地坐在旁邊。
大師知道了我想畫畫的志向后問我:“坐得住嗎?”我說:“可以,因為我喜歡靜”。他點了一下頭并沒有接著談如何讓我去學畫,而是談起了為人,當時我雖然不能深刻理解其中的含義,但從大師生動的講述中我感受到了這一席話是絕對的真理。大師從他的茶杯中用小手指甲挑起了一滴水彈在玻璃板上,在陽光下水珠晶瑩剔透、光彩斑斕,大師問我:“好看嗎?”“好看”我欣賞著點了一下頭,大師順手一抹水珠不見了,指著玻璃板下卓布上的茶漬接著問我:“它好看嗎?”我回答:“不好看。”“對”大師說:“它不好看,比起剛才玻璃板上的水滴肯定不好看,但它滲進了桌布里很難洗掉了,”我有些不解,大師平和地給我解釋著:“水珠在玻璃板上被陽光一照加上對周邊環境的折射是很好看,但它是浮在表面上的,我剛才用手輕輕一抹就不見了,因為它沒有根,茶漬不好看但滲到桌布的纖維里面去了,根很深……。要這樣去做人、做事才有可能把你想做的事做得好一點。”1981年我考取了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85年畢業后也在大學里為人師了,時至今日每當我將這一經歷娓娓道給我的學生的時候都會有一絲幸福的感受。大師實在為人、智慧用事是后人永遠的楷模。大師樸素的教誨依然是我為人做事的準則。
僅以此小文在大師百年誕辰的日子里獻給可染大師、鄒佩珠先生。
徐一文(徐洪文)
2007年8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