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征明《清明上河圖記》2021紙本水墨231cmx52cmx30
在天地之中,處處皆有美出現,各種各樣的美之為美,是由什么決定的呢?古希臘認為美的本質與宇宙的本質緊密相連。最初,希臘人認為宇宙的本質是實體,因此,美的本質也是實體,從而可以用語言來定義。于是古往今來,西方便有了各種各樣關于美的本質的定義。與之不同,中國人認為宇宙的本質是“無”(“天下萬物皆于有,有生于無”),印度人認為宇宙的本質是“空”(一切現象之色,本質為空,色即是空,四大皆空),美雖然存在,卻不可用語言來定義的。當西方的科學升級到相對論和量子論,哲學升級到維特根斯坦、海德格爾、德里達等的思想之后,也認同于美的本質是不可用語言來定義的。決定美的現象后面的那個“本質”藏于浩瀚宇宙之內,如不可觸摸的精靈,在孤冷的閃爍,既遙遠又真切,遙遠即不可言詮,真切即它又光耀在每一具體之美中。
“宇宙美”是在混沌不息的時空翻轉中,在變化的某一轉折點上的“生命特指”,是天地之和,萬物散殊不息的律動。日升月落、星河輪轉是宏大的、有規律的,卻又是不可名狀、不可方物的恢弘與莊嚴。美潛藏于天地大序之中,超越了以人類為中心的經驗框架,無言閃耀,照徹生民。百物皆化,順序于時辰,每個人可以生辰刻度,去承受美之稟賦,也迥異出美的前世后身,以時間的有無,變幻化合出萬千的“美相”。
美依賴自洽的周期性變化而流轉,呈現為“有”為“生”,法相頻仍,美目巡弋,時空因之節律而容止高妙,呈現出無窮的樣貌,或雄渾,或委曲,或璀璨,或幽邃,或悲慨,或清雅,是宇宙自在之實體的呈現。弘博的高遠意志自由的吞吐大荒,行神的無相之舟陶然乎風塵外物。控之如空,離之萬有。
美來自宇宙的深處,抑或還有更為本源的“元體”,美對人的追尋,是浩瀚宇宙與個體生命之間一場無聲的對話,與人猝然“撞見”的剎那,它會呈現出一種“無瑕相”,以玲瓏剔透的美意去揣摩人心,美便不再是遙遠而抽象的存在;“撞見”如一神矢,光芒的力道撕裂了人類靈魂的暗示,將我們納入美的情感和理性之中,在無極的體驗中,為之顫栗,為之感動。
美的“本質”何在?它是離乎一般事物的宇宙體之神性自在,也只有人的感知,才能成就它客觀的“剎那形象”,是人性對它神性的溫柔侵入,或是一種強力吞噬,于是,天地混沌中的萬有萬無,在此凝結為清晰的實相。對美之面紗的層層揭示,是人類以有限之生命,追問“太一”無限之相的欣然神解:“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國”。我睜開朦朧的眼,流連萬象,一剎那又閉上,無窮的“聯類”折射在陽光里。美因“人覺”而獲得形式與意義的完整。
(文/魏廣君,2025年9月于八大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