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長筆意 180cmx60cm 2020年
在中國畫的范圍內,花鳥畫獨樹一幟。宋元明清各代大師輩出,明清兩代文人畫大發展,寫意花鳥畫幾乎在畫壇上占據主導地位,其技法之完備,藝術思想之升華,影響之久遠,對整個中國畫的發展都起著推動作用。
縱觀近百年的中國畫壇,寫意花鳥畫大師眾多,山水、人物畫在技法上無不受到花鳥畫技法的影響,由此可見花鳥畫在中國畫發展過程中的地位是無可爭辯的。近年來,對于傳統花鳥畫如何創造出新的形式,如何加強它的視覺效果,同時又不失去它的審美內蘊,如何使之在形式上更趨向于現代人的生活環境,從而更加具有時代氣息和現代感,是我在思考研究和創作實踐中的一個課題。
藝術的創造不只是技法、技術的表現,但是藝術的創造又絕對離不開技術、技法的運用。就如同戲劇演員在舞臺上演戲一樣,一個好的演員總是用最完美的技藝來完成人物的塑造。不論戲劇的內容如何完美,如果一個演員沒有完備的藝術手段,是不可能贏得觀眾認可的。繪畫也是同樣的道理。中國傳統繪畫里的技法是什么呢?大體上就是勾勒、皴擦、點、潑灑、渲染、漬墨、撞水等等,統領這一切技法的手段就叫筆墨,只是畫家在繪畫過程中所采取的藝術形式不同,因而所動用的技法也各有側重罷了。
什么是寫意花鳥畫?寫意畫不同于工筆畫,也不是簡單地用簡筆畫法去畫客觀的花草禽魚。概括地講,中國畫中的大寫意花鳥畫,是畫家運用客觀世界的花鳥草木等畫材能動地創造一種主體精神,是人和自然造物之間所找到的一種感情上的契合。為了表現這種契合,畫家必須運用一切手段來完成這種情感上的需要。在大寫意花鳥里,這種手段就是運用我們傳統繪畫之中的“筆墨”這一形式語言。這種語言是我們民族所獨有的、為我們的人民所認同的、喜聞樂見的繪畫語言,同時也是其他民族繪畫形式里面沒有的,因而是不能替代的語言。寫意花鳥畫中所講的“筆墨”,不只是用來造型,而是在這一筆墨運行的過程中,體現著客體自然物和主體情感兩個方面的精神世界。
寫意花鳥畫在強調筆墨的過程中同時還講究“氣”。蘇東坡所謂“筆所未到氣已吞”,吳昌碩所講的“苦鐵畫氣不畫形”,就是這個意思。判斷一個花鳥畫家的水平如何,不用去看他作品的全部,只要看看他一筆一畫的氣質就可知道。這就如同我們看一個演員演戲,聽一個歌唱家唱歌,只要看他的一個動作,聽他一句發聲,就可以聽出、看出他是內行還是外行,這些道理是一樣的。可以說,在“筆墨”這一抽象的語言里,體現著畫家的全部修養和功力。
張彥遠《歷代名畫記》中指出:“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須全其骨氣,骨氣形似,皆本于立意而歸于用筆”。張彥遠很早就指出了用筆的重要性,是不是拿了毛筆在宣紙上畫畫就可以叫中國畫了呢?當然不是這么簡單,中國畫包含著中國人的審美價值取向和具體的形式內容,就用筆而言也有許許多多的講究與要求。談到中國畫的用筆,線是其中的基本要素,因為中國畫主要是用線來體現物象和感情等精神世界的。點、線、塊、面中,線是第一位的,點、塊、面可以看作是線的縮短或延伸。中國畫用筆的方法十分靈活,筆下體現的氣質力度千變萬化。筆在紙上的運行大致可分為平行(如上下、左右、斜向等)和垂直運行等形式,其間又有急徐、快慢、澀暢等速度上的不同以及提按、點戳、刷拂等力度上的區別,表現出的藝術效果也就各無相同。
古人論畫要求“筆筆見力”,這種力在運筆過程中體現在臂力、肘力、腕力、指力的運用。首先要求氣沉丹田,再運氣到臂、肘、腕、指而達于筆端,所畫之點線要求筋、肉、骨、氣俱現,所謂筆絕而不斷謂之“筋”,起伏成實謂之“肉”,生死剛正謂之“骨”,跡化不敗謂之“氣”。一個畫家要在自己的畫作中達到以上各項要求,不下一番苦功夫是很難做到的。
一張畫作,筆墨技法是其精神靈肉的體現,構圖章法是其外在奇正平轉之需要。無奇不能證正,無轉不能顯平。起承轉合是文章的理法,也是繪畫的理法。開合之勢如陰陽互轉,虛實之辨如表里相證。如何在有限的平面里安排畫面,使之達到意境開闊,氣勢飽滿、沖和、虛靈等等境界,全在于章法布局之得體巧妙。開者即開放,合者即合攏,豎幅上下為開合,橫幅左右為開合,這是因了人的視角的移動而定的。開合之勢如陰陽互轉,無陰不能顯陽,無陽見陰,開張為陽式合攏為陰式,音樂、舞蹈、武術等門類也講究開合,但在繪畫里它是指一幅畫的總體章法,它與疏密有聯系但又有本質的不同。如同戰略是總體的開合,戰術是局部的疏密。二者是既有聯系又有區別的。
現在藝術的時尚是創新,豈不知這一個新字害了多少青年藝徒。蘇東坡講“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法度”是什么?是藝術規律,藝術既有規律就不能胡為,否則要規律干什么?“妙理”是藝術家對表現對象或自身主題精神的透徹理解,那種為創新而創新的藝術實在就是胡為了。我學畫學了三十年,兒時就愛齊白石,后來一點點走上正路,學了工筆,由宋元至明清,從黃筌趙昌、林良呂紀到八大山人,陳白陽、八怪石濤,至吳昌碩,再看齊白石,才對齊白石有了一些實際的理解。潘天壽、李苦禪都是當代的大畫家,這些前輩老先生,無不是在研究古人的基礎上成就了自己畫風,那些初入藝壇就想獨立門戶者,除了無知,還有什么呢?無異于癡人說夢。
寫意藝術非易事也,無一定功力,無一定的藝術修養而妄談寫意者,不知害了多少人。“似與不似之間”、“不似之似”之說近乎玄妙,近乎“道”,不能胡用。有一些畫得很差的畫,冠之曰“似與不似之間”、“不似之似”豈非誤人誤己?又有一些本來就畫得很糟的人就是在這“似與不似”上大做文章,最后被一些“理論家”們捧上了天,真不知如何對先賢和子孫。